元宇宙误解：突变、二元化、去中心化公司治理？

要问最近科技行业和资本市场最炙手可热的新闻，那肯定就数元宇宙（Metaverse）了，可以用铺天盖地来形容，新闻、研报、演示视频和分析论文，有技术大牛的干货分享，资深专业人士的深度解读，也有博眼球的蹭热点式宣传。反应最灵敏的当属股市，相关“元宇宙”概念股乘势而起，TMT行业久旱逢甘霖，游戏股主力一时大涨，打了好几个翻身仗。相关行业也积极响应，连中国移动、中国联通、中国电信等也于双11当日举办“中国移动通信联合会元宇宙产业委员会”揭牌仪式，并宣言11月11日为元宇宙日。元宇宙的火爆，除了点燃股市和行业热情，也部分带动了知识付费。中国经济网报道，受近期元宇宙概念影响，在刚刚过去的双11，得到APP上29.9元的《元宇宙6讲》的网课，预估总营收超100万元，算下来双11当天卖出3.3万份，涉及“元宇宙”相关付费电子书在其他各知识类平台也大量上线。此外，招聘市场迅速跟进，元宇宙架构师、系统开发、角色建模等岗位招聘信息密集出现，最高开出8万元月薪。

元宇宙的未来构想振奋人心，刷新了小说《雪崩》赛博朋克风的初代网络世界构想，而更可期待的是通过数字化升级我们的未来社会，提升效率、丰富生活。但元宇宙是系列前沿科技创新的总成，目前很多技术还在研发迭代的早中期阶段，而我们对元宇宙的认识也需随技术本身的演进而调整，所以在这个激动人心但认知混乱的时候，一些对元宇宙的主流看法还有待检验。我也从自身理解角度来聊聊元宇宙的发展可能性，并对涉及公司治理角度谈谈自己的认识。

（一）元宇宙是融合而非二元共存

目前对元宇宙的解释，较流行的是拿电影《头号玩家》《黑客帝国》来对照分析，个人觉得不太匹配，因为涉及物理空间的限制，这两部电影呈现的是人们在现实物理世界中通过头显或脑机接口进入虚拟世界，等于是玩一个大型的沉浸式3D网络游戏，那么人们在进入虚拟世界后就很难判断现实世界周围环境情况，所以物理世界活动受限，按照这个思路发展到最后，元宇宙和物理世界脱节的情况可能比较严重，也限制了借助科技提升现实体验的需求，比如爬山、游泳过程中的信息辅助等。

电影是对未来的畅想，本身也有很多娱乐的成分，对元宇宙和现实世界完全二元平行发展的呈现，会感觉有点逃避现实的意味。Roblox公司则稍进一步，描述元宇宙须具备“身份、社交、沉浸、随地、多样性、低延迟、经济和文明”八个关键特征，最终是需要打通与现实社会的联系，更接地气。我理解，最初虚拟现实等技术构想的出现，是要满足现实中异地沟通、实验模拟、沉浸办公和娱乐升级等需求，比如扎克伯格演示虚拟会议场景，黄仁勋视频展示虚实结合的演讲，都是基于现实需求而提升效率、改善体验。未来最可能的还是对现实世界的数字升级，即延续增强现实思路进行构建，并结合虚拟现实的多场景化应用。也就是说随着技术进步，元宇宙越来越呈现出与现实融合的趋势，我们的电脑、手机等联网设备将缩减尺寸，由眼镜、芯片等取代，“颗粒度”不断降低，我们越来越看不见它们，办公和生活的场景逐步空旷，24小时随地在线，信息呈现方式更生动，一张桌子、一面墙壁就可以成为临时展示的屏幕，双手操作，生成立体数据图形和空间建模等都不是事，我们的工作和娱乐也将不受时间和地点限制，电影和小说中的酷炫场景将走入我们的生活现实。这样的融合世界远比二元宇宙要更可行。

（二）元宇宙的到来是渐进不是突变

对于元宇宙到来的时点，不会是在某个睁开双眼的早晨就突然实现，好像游戏公司研发一款游戏，某天启动内测、公测，从这天开始用户就可以玩这款游戏了，这是突变式的。而我理解元宇宙是渐进的过程，因为围绕构建元宇宙的网络通信、人工智能、云计算、区块链等技术链条，以及芯片、数据中心、通讯线路等基础设施都需要经历长时间的连续性研发迭代和应用检验，是分阶段融入生产和生活，所以，更可能的情况将是技术发展和应用到某一个时点，“元宇宙”相关技术嵌入到物理现实世界的程度能够达到我们24小时在线级别，我们对于增强现实、虚拟现实、NFT、区块链这些的感受已经与现实不可分割，那就是所谓“元宇宙”的时刻到来了。

最近罗永浩在微博称下一个创业项目将会是一家“元宇宙”公司，并配图推特主@Shaan Puri的推文，称赞其对元宇宙的理解更为准确。该推文大致的意思是元宇宙非虚拟宇宙，而是一个时间点，在那个时点数字生活的价值超过物理生活，而达到这个时点所需的时间是10~20年之间。该推特主表达的意思还是挺令人印象深刻，我也比较认同。

（三）去中心化DAO治理模式无法替代中心化公司治理

在元宇宙相关话题中，涉及公司治理方面的是DAO（Decentralized autonomous organization，去中心化自治组织），甚至一度出现DAO治理模式代替传统公司治理模式的讨论，本质是讨论去中心化治理能否替代中心化治理。

治理是一个多域的广泛范畴，全球治理委员会（Commission on Global Governance）于1995年对治理作出界定：“治理是或公或私的个人和机构经营管理相同事务的诸多方式的总和。它是使相互冲突或不同的利益得以调和并且采取联合行动的持续的过程。”

我国十四五规划的主要目标之一是“国家治理效能得到新提升”，规划中治理一词出现了近119次，包括“经济治理、科技治理、水利治理、数字治理、网络治理、资源治理、公司治理、财税治理、环境治理、城市治理、文化治理、教育卫生治理”等关键词。可以理解，治理是调和冲突、平衡利益的管理方式和机制，须被社会和管理主体接受和经得起持久检验，要符合主流价值观和管理需求。

DAO治理模式是由一个“思想实验”而起，由前比特币核心钱包开发者迈克·赫恩（Mike Hearn）于2009年前后提出，所描述的是30年后没有领袖（无中心）的未来组织场景。作为区块链技术之一的DAO可以用编码去制定某些规则，使一家公司从开始便按照代码运行，用代码去确定哪些规则可被改变、被分配，及某些盈利百分比返还给投资人等，去除公司的中心化管理需求，进而公司形态可被DAO替代。DAO治理的特点在于，组织运行的规则以数字方式强制执行。但实际运营中不可能仅依赖于代码，人的参与不可或缺，2016年，“DAO”组织创建，对上述理念进行尝试，让参与者获得DAO代币，然后投票支持投资项目，这个投资选择依赖于众人的集体投票，而不是某少部分中心化人的决策，但该尝试在几个月内失败了。

我们无法否认DAO治理模式尝试的探索意义，但目前替代中心化治理暂无法验证可行性。而关于对公司治理的替代，网络上早有关于区块链技术对于提升公司治理的讨论和尝试，《证券市场导报》在今年第9期就发布了一篇法学博士楼秋然的文章《区块链技术应用背景下公司法的变与不变》，提到目前区块链技术对于公司治理的提升作用主要在“提升透明度”和“更好地制定和执行高管薪酬”，以及“改善股东会议的形骸化”和“消解间接持股体系”等方面，但区块链技术本身的无法解决人的问题，也就是无法彻底通过技术解决传统中心化组织中因两权分离形成的代理等系列问题，对于重塑传统公司治理逻辑也就无从谈起了。

从更大的角度来看，国家治理层面更加复杂多元，我们这个世界高度依赖中心化组织的领导和监管来运营，元宇宙空间如果探索DAO治理模式，不仅监管不会同意，这个治理模式本身也会因为数据安全、伦理侵害等出现难以解决的问题，之前网络上讨论关于摩尔庄园和蓝鲸游戏事件，对未成年人的侵害，在去中心化组织中，可能会更加难以管控。

更重要的是，法国作家古斯塔夫·勒庞在著名心理学作品《乌合之众》中表达到，群体会体现出巨大的破坏或创造力，但这个能力的呈现是不确定的，而且可能瞬间相互转化。可以设想，一个完全去中心化的元宇宙，众人参与其中，没有中心监管力量，这种群体的意志可能会随时发生不可控的走向，因为在技术和数据构建的元宇宙中，使用和参与者还是人类。最后，对于元宇宙，我是抱有更多积极乐观的憧憬，非常希望能看到这个演进和变化的最终结果，我想去中心化或许更多会从项目协作及个人发展开始，在未来科技和数字辅助极大发展的背景下，改变最多的是个人处理问题能力和效率的极大提升，更多人具备和组织合作的能力，可以独立生存，公司形态可以简化和高效，那么彼时的公司治理流程也会更高效，监管更透明，这是我现在可以想到的。

来源：上市公司百宝箱